来看事儿的是个老矿工,姓孙,快六十了,背驼得厉害,被儿子搀着进来。他儿子先开口,声音发急:“九州师父,您看看我爹!他这身子骨,越来越像块锈铁了!”
老孙自己不说话,只是慢慢抬起手,那手指关节粗大变形,皮肤黑黄,微微颤抖。儿子接着说:“他在矿下干了大半辈子,退休没几年,这身毛病就全找来了。浑身骨头疼,尤其是阴雨天,疼得他牙关打颤,说像有铁钉往骨头缝里钻。晚上根本没法睡,说一闭眼就梦见黑漆漆的矿洞里,有冰凉梆硬的铁链子、铁索,一条条地从岩壁里钻出来,往他身上缠,越缠越紧,勒得他透不过气,要么就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尊生锈的铁像,动不了,喊不出……”
老孙这时才嘶哑着嗓子补了一句:“……身上总是凉的,捂不热,嘴里……总有股铁锈腥气。”
九州师父没多问,先凝神细看老孙的面色——那是一种暗沉发青的锈色,尤其印堂和鼻翼两侧。师父又轻轻拉起老孙的裤腿,看他小腿,皮肤干枯,静脉浮凸,颜色晦暗。最后,师父让他伸出舌头,舌质紫暗,舌边有清晰的齿痕,苔厚腻而色褐,像沾了铁锈。
“孙师傅,”师父放下手,语气沉重,“您这不是普通的职业病,也不是老年风湿。您这是大半辈子浸在极阴的矿脉里,被‘地底金煞’侵透了骨髓,犯了‘铁蛇关’。如今退休,阳气渐弱,这关煞就全发出来了。”
“铁蛇关?”他儿子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嗯。”师父点头,“‘铁蛇’不是真蛇,是地底金属矿脉中沉积的阴寒煞气,混杂了古往今来的闭塞、沉重、腐朽之意。常年深处地下,尤其是老旧矿井作业,最容易沾染。您梦见铁链缠身、自己变铁像,正是这阴煞之气侵入筋骨、滞碍气血,甚至在侵蚀您神魂的显象。那骨缝里钻钉子的疼、身上的凉气、嘴里的锈味,都是这‘铁蛇煞’在作祟。”
师父叹了口气,继续道:“这关煞极为阴毒,一旦上身,如附骨之疽。”
“头一桩,最是磨人熬骨。”师父说,“它让人的身体像生锈的机器,关节僵直,疼痛入骨,行动越来越困难。不是一时之痛,是日夜不休的钝痛、冷痛,能把人耗得精疲力竭,生不如死。寻常祛风除湿的药,根本碰不到这‘锈蚀’的病根。”
“第二桩,蚀腑坏髓。”师父语气更沉,“铁蛇煞阴寒沉重,不仅伤筋骨,更会慢慢侵蚀内脏。肺先受损,气短喘促;继而伤及心脉,导致心悸胸痛;最损肾阳,让人畏寒怕冷,精力衰竭。拖延下去,整个人的生机都会像被铁锈堵住,慢慢停摆。”
“第三桩,最怕的是‘蛇醒锁魂’!”师父声音压低,带着警示,“等这‘铁蛇煞’随着年深日久,与您的气血彻底纠缠不分,或者遇到您运势极度低迷、或某些属‘金’的年份(如猴年、鸡年,或地支带‘申、酉’之年),它就可能从‘侵蚀’变为‘爆发’。到那时,可能就不是疼痛了,而是突发性的脏器衰竭、血管栓塞(中医称‘脉痹’),或是筋骨突发剧痛导致瘫痪。更甚者,若神气被蚀尽,可能会出现神智昏沉、幻听幻视(如总听见金属摩擦声、看见铁灰色影子),那就真是‘魂’都被锁住了,医石罔效。”
说到这儿,九州师父目光带着一丝悲悯,看着老孙:“孙师傅,您那矿,是不是很深的老矿,下面有积水,或者……早年出过不少事? 另外,您退休时,或之后,有没有从矿上带回过什么老物件,比如旧工具、矿石,甚至井下的石头?”
老孙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,喉咙里“嗬嗬”作响,干枯的手死死抓住儿子的胳膊,指节泛白。他儿子也脸色惨白,颤声说:“爹……爹退休那年,非要把用了小半辈儿的那个铸铁旱烟袋,还有一块从最深处掌子面带出来的‘乌金’石头,摆在床头柜上,说是个念想……”
老孙闭上眼睛,两行混浊的泪从眼角深深皱纹里挤了出来,不知是疼,还是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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