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事得从头细说。我姥姥娘家在河北保定西边一个叫白沟的村子,那年她十六岁,刚过门到邻村当新媳妇。村里有个年轻媳妇叫秀娥,怀孕足月了,接生婆早早就住进了家里。
可谁也没想到,秀娥这一胎能出这么大岔子。
头天晚上开始阵痛,到第二天晌午,孩子还没露头。接生婆王奶奶出来好几趟,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:“胎位不正,脚朝下……”
那时候没医院可送,庄户人家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打转。到了第三天夜里,秀娥已经没力气喊了,出气多进气少,屋里血腥味浓得呛鼻子。王奶奶掀帘子出来,冲等在外头的秀娥男人摇摇头:“准备后事吧,俩都保不住了。”
一家子哭成一片。秀娥婆婆“扑通”跪在院子里,冲着四面磕头:“哪位过路的神仙显显灵啊!救救我儿媳妇,救救我那没见面的孙子啊!”
就在这时,屋里忽然传出秀娥的声音——可那声音不对劲,不是秀娥平时细声细气的调儿,倒像个七八十岁老太太,沙哑里带着点颤音:
“去……村东头,老槐树下……往南数七步,第三块青石板……底下有个油布包……”
屋里屋外的人都愣住了。秀娥男人壮着胆子问:“秀娥,你说啥?”
里头又开口了,这回更清楚:“快去!再晚就来不及了!”
几个年轻后生提着马灯就往村东头跑。那棵老槐树是村里的地标,三人合抱那么粗,都说有上百年了。树下确实铺着些青石板,年深日久都陷进土里了。
往南数七步,第三块石板。几个人用铁锹撬——石板底下三尺深的土里,真埋着个油布包!巴掌大小,裹得严严实实。
拿回来拆开一看,里头是张黄符纸,已经发脆了,上面的朱砂符文红得扎眼。符纸旁边还有个小布包,打开是些干草叶,闻着有股清香味。
这时屋里那老太太声音又响了:“符贴她额头,草药熬水灌三口……”
王奶奶战战兢兢照做。符纸刚贴上秀娥额头,奇怪的事发生了——那张脆得碰一下都要碎的黄纸,居然自己贴住了,揭都揭不下来!
草药水熬好,刚灌下去三口,秀娥忽然长吸一口气,眼睛睁开了。
她看着一屋子人,有气无力地问:“刚才……是不是有个穿蓝布褂、白头发的老奶奶来过了?”
大家都摇头。秀娥却说得有鼻子有眼:“她摸着我的手说,‘丫头别怕,你祖婆婆救过我,今儿我来还恩情’。然后她在我肚子上抹了三下——就三下,热乎乎的……”
话音刚落,秀娥“啊”地一声,孩子“哇”地就出来了。是个大胖小子,虽然憋得有点紫,可哭声响亮。
王奶奶接生完出来,手都是抖的:“接生四十年,头回见这么邪乎的……胎位自己正了!”
第二天,村里老寿星被请来了。九十多岁的孙太爷听了来龙去脉,眯着眼睛想了半天,忽然一拍大腿:
“想起来了!光绪年间的事——秀娥她男人的太奶奶,也就是秀娥的祖婆婆,那年冬天在村口捡了只白毛狐狸。那狐狸后腿受了伤,流着血,冻得直哆嗦。”
“老太太心善,把狐狸抱回家,用盐水给洗了伤口,撕了自己一件旧褂子包扎。那狐狸在她家养了半个月伤,每天喝一碗小米粥。伤好了,有天早上就不见了。”
孙太爷抽了口旱烟,接着说:“后来有人传说,村东头老槐树那儿有个狐仙洞。那洞口的草啊,冬天都不枯。敢情这恩情,隔了四五代,人家还记着呢!”
打那以后,秀娥家多了个规矩:每年腊月二十三,灶王爷上天的日子,她家还会多摆一副碗筷,盛满小米粥,放在院墙根——那是给狐仙奶奶留的。
更奇的是,那孩子长大后背上有三块胎记,淡红色的,排列得整整齐齐,像三个手指印。村里老人说,那是狐仙奶奶抹那三下留下的印记。
这孩子后来当了郎中,尤其擅长妇科,治好了不少难产的妇人。他说自己有时做梦,会梦见个穿蓝布褂的白发老太太,在他耳边说些方子。醒来赶紧记下,一试,还真灵。
我姥姥活到九十岁,临终前还念叨这事。她说:“这世上啊,有些恩情还得快,有些还得慢——可再慢,该还的终究会还。畜道仙家尚且如此,咱们做人更得记恩。”
如今那村子拆迁了,老槐树倒是留着,周围圈起来成了个小公园。偶尔有上年纪的人去树下坐坐,还会说起狐仙奶奶还恩的故事。年轻人当传说听,可秀娥家后人每年腊月二十三,依然会盛碗小米粥——这习惯,传到今天已经一百多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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