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瞎子摸我手骨的时候,倒抽了一口冷气。
“丫头,”他浑浊的白眼珠转向我,“你命里……一点金都没有。”
那年我八岁,正在换牙,说话漏风:“金四什么?”
“金是财,是锐气,是命里的钢骨。”王瞎子收回手,“你五行金绝,这辈子软绵绵的,聚不了财,成不了事。”
母亲急了:“能补吗?”
“补不了,”王瞎子摇头,“天生的,骨子里缺。”
他没收钱,还倒贴给我一块水果糖:“这孩子可怜。”
我含着糖,甜得发苦。
一、软绵绵的人生
王瞎子说得没错。
我从小就是个“软柿子”:玩具被抢不敢吭声,考试被作弊不敢举报,工作被抢功不敢争辩。
财运更差——钱到手就留不住,不是丢就是被借,要不就是莫名其妙花掉。
二十五岁那年,我出了场小车祸。
电动车被轿车刮倒,我摔在地上,胸口闷疼。去医院检查,医生说没事,拍片显示“胸骨完好”。
但从此之后,我总觉得心脏位置凉飕飕的,像塞了块冰。
二、凉意的秘密
凉意持续了三个月。某个深夜,我被胸口的刺痛惊醒,那种痛很怪——不是肉疼,是某种尖锐的、金属摩擦般的疼。
我摸胸口,皮肤完好,但皮下……好像有硬块。
第二天我去医院,要求做详细检查。
CT结果出来时,医生脸色凝重:“你心脏旁边,有异物。”
“什么东西?”
“金属片,”医生指着屏幕,“很小,像碎片,嵌在胸骨和心脏之间。奇怪的是……没有发炎,没有排斥,像长在那里很久了。”
我愣住:“多久?”
“从钙化程度看,”医生推了推眼镜,“至少二十年。”
二十年前,我五岁。
三、母亲的白脸
我拿着报告回家,母亲正在厨房炖汤。
“妈,”我声音发颤,“我心脏旁边有金属片。”
勺子掉进锅里。
母亲转过身,脸白得像纸:“……取出来。”
“您知道?”
她瘫坐在椅子上,开始掉眼泪。
那是1998年,我五岁,发高烧抽搐。村里赤脚医生说没救了,让准备后事。
夜里来了个游方道士,说能救我,但要用“金针度命”。
“什么金针?”我问。
“不是真的针,”母亲抹泪,“是块碎铜钱,他念了咒,烧成灰,和着符水让你喝下去。说那是‘借金续命’,等你命硬了,金会自己出来。”
“可它没出来。”
“道士说,”母亲声音更低了,“如果二十年后还没出来……就是你命太软,压不住金。金会反噬,轻则破财,重则丧命。”
今年我二十五岁,正好二十年。
四、取还是不取
医生建议手术:“异物离心脏太近,风险大,但留着更危险。”
我问:“如果取出来,我会怎样?”
“恢复正常,”医生说,“但手术本身有风险,你要考虑清楚。”
我没考虑手术,先去找了王瞎子——他还活着,更老了,眼睛彻底瞎了。
听我讲完,王瞎子沉默了很久。
“你母亲被骗了,”他说,“那不是‘借金续命’,是‘锁金咒’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那道士不是救你,是害你。”王瞎子摸索着抓住我的手,“五行缺金的人,如果强行补金,不是在补,是在锁——把你命里那点天生的金气,全锁在那片金属里。所以你软,你穷,你什么都守不住。”
“为什么害我?”
王瞎子叹气:“你出生那年,是不是有人死在你家附近?”
我想起母亲说过,1993年腊月,有个流浪汉冻死在我家后墙根。
“那是个懂行的,”王瞎子说,“死了不甘心,找人报复。你命里缺金,最容易下手。”
五、道士的踪迹
我要找到那个道士。
母亲只记得道士姓胡,江西口音,右眉有颗黑痣。
我辞了工作,用所有积蓄开始找人。网上发帖,各地道观打听,甚至加入玄学论坛。
三个月后,有个网友私信我:“你说的道士,是不是叫胡三清?他去年死了。”
“怎么死的?”
“穷死的。”网友发来地址,“在赣南山里,孤零零一个人,棺材都是村里凑钱打的。”
我去了赣南。
胡三清的坟很简陋,土包前插着木牌,字都模糊了。我站在坟前,不知该恨还是该悲。
村里老人说,胡三清不是坏人,就是“走了偏门”。
“他年轻时帮人改命,泄露天机,遭了报应。”老人抽着旱烟,“眼睛慢慢瞎了,最后十年,穷得吃土。”
“他害过人吗?”
老人沉默很久:“害过,也救过。他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,是个1993年冻死的同行。那人偷了他师父的秘本,他追讨时失手推了一把,那人撞墙死了。”
“所以他害那人的转世?”
老人摇头:“不是害,是想赎罪。他找了好几年,找到那人的转世——就是你。他想用‘锁金咒’把你命里的金气锁住,等二十年后他来取走,炼成法器,就能让那人重生。”
“但他没来取。”
“他瞎了,穷了,找不到你了。”老人叹气,“临死前他说,那金气在你体内二十年,早和你长在一起了。取出来,你会死;不取,金气会慢慢吸干你的阳气。”
六、金气的反噬
从赣南回来,我开始做噩梦。
梦里总有个黑影站在我床边,伸手掏我胸口。每次惊醒,胸口那块金属就隐隐发烫。
更怪的是,我开始吸引金属。
手表靠近胸口会停,手机放胸前会死机,过地铁安检时,机器尖叫——工作人员以为我藏了刀。
我去找王瞎子,他摸了半天,说:“金气活了。”
“怎么办?”
“两个办法,”王瞎子伸出两根枯指,“第一,找高人做法,把金气导出来,但风险大,你可能变成废人。”
“第二呢?”
“第二,”他收回手,“你学会用它。”
七、第一次用金
我选了第二条路。
王瞎子教我怎么感受“金气”:静坐,手按胸口,想象那块金属片在发光。
我试了三天,什么感觉都没有。
第四天深夜,我又做噩梦。这次黑影抓住了金属片,往外扯。剧痛中,我突然“看见”——不是用眼睛,是某种内在视觉——胸口有团金色的光,被黑气缠绕。
我本能地“推”了那团金光一下。
黑影惨叫一声,消失了。
醒来时,我浑身冷汗,但胸口暖洋洋的,像揣着个小太阳。
八、金气的能力
我发现金属片开始给我一些奇怪的能力:
走进金店,我能感觉到哪条项链“气足”;路过工地,我能指出地下有废弃钢筋;甚至能隔着口袋,分辨硬币的面额。
最离谱的是,我去银行取钱,柜员多给了五百。我正要还,胸口金属片一凉——直觉告诉我:不能还。
我没还。
第二天,银行打电话说系统故障,那五百是测试钞,作废的。如果我还了,他们会怀疑我偷换真钞。
金属片在救我。
九、金气的代价
但能力有代价。
每次使用后,我都特别累,像被抽空。而且我开始失眠,一闭眼就听见金属摩擦声。
王瞎子说:“金气在消耗你的阳气。要想活命,得补。”
“怎么补?”
“找金,”他说,“不是要你发财,是找那些‘无主之金’,吸收它们的金气。但记住——只能找该找的,不能贪。”
十、第一个无主之金
我在城市论坛看到个帖子:老城区拆迁,挖出个民国保险箱,锈死了,打不开。主人说谁打开里面的东西分一半。
我去看。
保险箱埋在旧宅地基下,铁锈斑斑。我手放在箱子上,胸口金属片微微震动——里面有金。
我凭感觉转动密码盘:左三圈,右两圈,左一圈。
“咔哒。”
开了。
满箱银元,还有两根小金条。主人说话算话,分我一根金条。
我没要金条,只要了箱子里垫底的一枚铜钱——已经锈得看不出字了。
主人奇怪:“这破铜烂铁值什么?”
“对我有用。”
那晚,我把铜钱放在胸口。金属片发烫,铜钱慢慢褪去锈迹,露出“康熙通宝”四个字。
然后,铜钱碎了,碎成粉末。
我的疲惫感减轻了。
十一、金气的觉醒
我渐渐明白,我不是“缺金”,是“金藏”。
那块金属片不是诅咒,是容器——装着本该属于我的金气,只是被封住了。
王瞎子说得对,我要学会用它。
我开始有意识地寻找“无主之金”:拆迁老屋的地砖下,公园长椅的裂缝里,甚至河边淤泥中。
每找到一点,金属片就亮一分,我的精神就好一分。
半年后,我胸口不再发凉,反而有种温润的充实感。
镜子里的我,眼神不再躲闪,背挺直了。
十二、最后的抉择
今年清明,我回老家上坟。
在王瞎子坟前(他去年冬天走了),我遇见个陌生人。
是个中年道士,仙风道骨,看见我,愣住。
“姑娘,”他迟疑道,“你身上……有锁金咒?”
我点头。
“谁下的?”
“胡三清。”
道士长叹:“果然是他。我是他师弟,师父临终前让我找他,收回秘本。”
“秘本里有什么?”
“锁金咒的解法。”道士看着我,“但你身上的咒,已经和命长在一起了。要解,得用‘换命金’——找另一个五行缺金的人,把金气换过去。”
“那人会怎样?”
“会变成从前的你:软,穷,守不住财。”道士顿了顿,“但不会死。”
我摇头:“不解了。”
道士惊讶:“为什么?你不想恢复正常?”
“这就是我的正常。”我按着胸口,“金气教会我一件事:缺什么,不代表不能有什么。有时候,缺本身就是一种容器——能装下别人装不下的东西。”
道士看了我很久,笑了。
“胡师兄错了,”他说,“他以为是在锁你的金,其实是在炼你的心。”
他留下一本手抄册子:“这是正经的炼金法门,你用得着。”
十三、金属片的真相
道士走后,我翻开册子。
第一页写着:“金者,坚也,锐也,不朽也。然过刚易折,需以柔承之。故五行缺金者,非无金也,乃金藏于柔,待时而发。”
我胸口那块金属片,在阳光下,第一次被我清清楚楚“看见”——不是用眼睛,是用金气感知。
它不是碎片。
是一片极薄的金箔,叠成了八卦的形状,中心有个小孔,孔里透出一点光。
光里,映着我自己的脸。
坚毅的,柔和的,缺金但不缺骨气的脸。
十四、新的命理
上周,我去见了个算命先生——不是王瞎子那种,是正经的八字先生。
他排了我的盘,皱眉:“奇怪,你八字确实缺金,但命宫有金气透出,且金气纯正,不像是后天补的。”
“是好是坏?”
“好,”先生肯定道,“缺金之人若得真金,比天生带金更可贵。因为你知道金来之不易,会更珍惜。”
他顿了顿:“不过你这金气……有隐纹,像是被炼过。”
“炼过?”
“对,”先生指着命盘上一处,“这里有个‘炼’字纹。说明你这金,是千锤百炼才得来的——不是天生的,是修来的。”
走出算命馆,阳光很好。
我摸着胸口,金属片温温的,像一颗小心脏,在我真正的心里面跳动。
缺金吗?
也许吧。
但我现在知道,命里缺什么,不代表不能成为什么。
有时候,缺的那一部分,恰恰是留给命运雕刻的地方——雕好了,就是独一无二的纹章。
就像这片金属,它曾经是诅咒,是负担。
但现在,它是我的勋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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